曾可妮离开得悄无声息。
外头天还暗着,她睁眼看了眼时间后,坐起来走出房间,重新到浴室洗了个澡,再轻手轻脚返回卧室,在刘令姿衣柜里随便拿了套衣服。
她坐在客厅沙发上,没开灯,从大衣外套里摸出皱巴巴的烟,打火机在幽暗光线下“咔嗒”开合。曾可妮点了支烟,在一缕缕飘起来的烟雾中无声等待经纪人来接,顺带翻看手机,回顾昨日的年会动态。
朋友圈内容多到回不过来,同公司艺人几乎都发了小作文和九宫格照片,其中光是晒与曾可妮合照的后辈、工作人员就多到十只手指数不过来,曾可妮一条一条逐个回复,还得安抚群里抱怨姐姐不厚道提前开溜的小孩子。
有些塑料花同事,朋友圈文案看似喊着曾可妮“一姐”“女王”,实则合影里给自己P图修得光彩照人,曾可妮生图直出,字里行间颇有暗中拉踩的绿茶调调。
曾可妮看着发笑,又感叹时间过得真快,曾经那个需要到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青涩爱豆,现在已是许多人眼里羡慕嫉妒恨的“资源咖”,二十出头小鲜肉小仙女无论颜值才华多能打,公司拿到的最顶尖的资源依旧是属于她曾可妮。
那是她用青春一点点熬出来的。
曾可妮打开了和老板的聊天框,弹出来的聊天框叫她差点把烟吃进嘴里——记录显示她昨天给领导一口气发了十几条消息,每条十来个字,通篇胡言乱语、词汇与词汇间毫无逻辑可言,堪称当代打工人社会性死亡瞬间。
曾可妮上下排牙齿打架,颤抖着把烟蒂按进了烟灰缸,她大概能从时间判断出这堆乱码是怎么打出来的,那会床上两方都不太找不到状态,刘令姿的手部打桩动作绵软无力,曾可妮哈欠连天毫无配合意愿,却又谁也舍不得就此停下来老实睡觉,于是在某个时间、出于某种原因,曾可妮拿起手机切到了某个输入界面,措辞酝酿尚未完成之时,刘令姿突然鲤鱼打挺活了过来,下半身律动的频率突然加快,密集如同鼓点般的进攻瞬间中断了她所有思考。
曾可妮口齿不清地呜咽,很快又被含住嘴唇撕咬,甚至顾不上把手机丢开,就这么紧紧攥在手掌里,随着撞击无助地摇摆晃动,不自知手打若干文字浑然不觉。
老板一条都没回复,多半是年会后半夜自身难保,被灌酒后没时间再查看手机,曾可妮抱着死也要个痛快的觉悟,一条条上拉看过去,被自己的抽风行径尴尬到十个脚趾头攥紧,不难想象老板或者老板助理收到自家艺人一条接一条,宛如狂犬病发作的骚扰信息时脸上会浮现何种便秘表情。
曾可妮掩耳盗铃删除自己那堆轰炸记录,指尖行云流水的重复动作在最顶上那条停了下来。
“……”
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。”
原来先开始胡言乱语的并不是她,也不是她突发神经在床上运动时精神出逃,而是在无意间看见了屏幕亮起来的话,她是想要回复那句话。
[可妮,过去那事是哥对不起你,但是三年了,人总是要往前走的。]
当包含着沉重歉意下方连着接上十来条狗屁不通、不知所云的回复,会松口气感到如释重负的,其实是老板才对。
刘令姿或许正是同步看见了那行字,才会突然泄愤般用起力来,折磨得她集中不了神志,丧失思考的能力,阴差阳错替人家解了围,用自己一贯的蠢笨风格,解开了老板扛了三年的思想包袱。
这句轻飘飘的歉意终究是解不开曾可妮的思想包袱,纠正不了他曾经一念之差做出的错误决策,更抹不掉他在曾可妮和刘令姿二人的取舍中,选择了刘令姿。
泪水模糊了曾可妮的双眼,她用手背把水渍抹掉,正要重新点上一支烟时,后知后觉意识到,她竟然开始染上烟瘾了。
曾可妮把完整的一支烟按进了烟灰缸。
这玩意儿不是一往无前、洁身自好的曾可妮该碰的。
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,她还能靠一个人的力量走多远。
曾可妮所参加的卫视台春节晚会,今年办得一塌糊涂。
这个操蛋传统也不知是从哪年从哪个卫视台开始兴起的,请能拿金鸡百花奖的骨干演员唱歌跳舞卖可爱,请选秀节目出来的爱豆演戏主持讲相声,搞得圈里人人货不对板,空有一身技艺无人赏识,哗众取宠才最能出圈。
这场晚会的主持人其中一位是曾可妮的同门师弟,和刘辰彦才从同一档选秀综艺下来,遗憾未能拿到出道位,好在节目里吸粉力尚可,公司签了长约貌似不打算一棵苗子轻易放弃,于是东挤西凑,竟然把他推上晚会当主持人,和另一个同样没经验的女演员搭档当某个环节的单项主持人。
问题就出在了他们这一part,师弟频频结巴加忘词,跟他搭档的女演员同样楞得慌,牛头不对马嘴地接话,一时场面混乱到控制不住,台下坐着的观众笑场得笑场,翻白眼的翻白眼,同公司的前辈脸都丢尽了,曾可妮坐在下头窈窕身形略显僵硬,十根手指头紧紧攥着,脸上的表情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。
镜头时不时从她脸上划过,把她这副冷脸记录得一清二楚,她本人还浑然不觉,刘辰彦暗自着急,凑过去与她交头接耳:
“表情放温柔一点啊,镜头划过你好几次了。”
“……啊。”
见她没有反应过来,刘辰彦幽幽叹口气:“可妮姐,在我面前过多表现对其他男艺人的